山间的湖泊,平静得如同一块镜面。伴随着一阵高频率的机械轰鸣声,一架“踩”着浮筒的双翼飞机以飘扬婉转的音乐声传出,但里面既没有人声,也没有绰影,这音乐显然跟晚宴舞会之类的活动无关。
车停之后,诺曼军官开门下车,站在门旁道:“诺曼帝国佩剑男爵——洛林军事总督斯卡拉阁下在里面等您。”
魏斯扯了扯衣襟,深吸了一口气,挺着胸膛走进大厅。大厅的布局依然如故,但水晶吊灯似乎换了一款,而且新的发亮,陈列品似乎也少了一些。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与之正眼对视的那一刻,魏斯脑海中仿佛有座火山突然爆发,无数炙热的岩浆喷薄而出,思维应接不暇,结果当场“宕机”。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无意识状态中醒来,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厚厚的绒毯。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在燃烧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醒啦?”
对面沙发上传来一个平静而随和的声音。
魏斯抬眼一看,眼前这人的容貌虽然多了几分沧桑与冷酷,但浓密的双眉、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宽阔的嘴唇、饱满的下巴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那种别致的亲切感,让他差点热泪盈眶。此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教自己游泳、骑马,带自己远足、滑雪,耐心讲解枪械原理的那些画面。原来,他是那样的聪明勤奋、积极上进,他是那样的正直豁达、善解人意,他努力过、奋斗过,他拼搏过、争取过,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没能改变克伦伯-海森家族多年颓败的命运,一而再的受挫,让他渐渐变得沉默和厌世,直到他背起行囊,踏上了家族历代传承下来的成年考验之旅……
“发什么呆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沙发上蓄着胡须、穿着戎装的男子,依然用刚刚那种平静随和的语气说话。
魏斯苦笑着应道:“不,只是没有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再见,而且是以敌对身份相见。”
克伦伯-海森家族这一代的长子,泽,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说道:“确实。我想过各种可能,这是让我最意外的——当年那个柔弱慵懒的弟弟,居然在联邦军队锻造成钢,如今已是洛林抵抗运动的领袖人物,获得联邦军特别任命的游击队上校……太不可思议了!抛开现在的身份和立场,我着实为你感到骄傲!”
得到兄长的肯定,魏斯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他冷冷地反问说:“在诺曼帝国,你的才华和抱负得到了施展的机会,你的那些理想也一个个实现了,感到成功吗?觉得自豪吗?”
泽靠坐在沙发上,仰面朝天,不无感慨地说:“从没有身份的平民到帝国功勋贵族,我只用了区区七年时间,这在联邦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是,这种进阶,有相当一部分建立在了以战争方式打破原有秩序上,而这场战争给威塞克斯和阿尔斯特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见兄长似有悔意,魏斯不失时机地劝道:“现在悬崖勒马、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泽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正视魏斯的眼睛,眼眸中流露出坚定的锐意:“如果你真这样想,说明你对现实的认识还不够清醒,对那些手握权力的人心存幻想,这样迟早要吃大亏的!”
魏斯刚刚的劝说,无论逻辑还是情理都是苍白虚弱的,他并不抱有太大的指望,而是一种姿态上的试探,或者说,是语言上的火力侦察。
泽继续道:“其实以我的能力,对战争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也就是说,在这场战争里,不管我加入哪个阵营,结果都是一样的。现在,我是诺曼帝国的男爵和将军,是洛林的军事总督,我可以用我的方式保护大多数洛林人,让他们活下去,所以,我对我的选择和作为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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