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姬探手远望,趴在水鬼坚硬的鳞片上不自在地扭动身子,直到远方地海崖和夜幕混在一起没法分开,这对音姬这种生活在内陆的人而言,实在是难得的体验,水鬼划开鱼纹,安静而又迅速地向前方划去,它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下摆动,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托着它,让它自然前行。
这和刚刚下水时地骇人景象完全不同了,最后一艘追来的船也在入海口停住了,到了海上,再想抓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两人心里的负担放了下来,半个天空的月光和半个海洋的深邃同时加在两边,他们几乎是世间万物的分割线。深色的海面,白色的月光,身体的折磨让寒秋格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奇特的情绪在他心里酝酿。
音姬坐在最靠近海面的地方,双手拄膝,双脚随意地踢着海水,偶尔她会回头看寒秋一眼,他越来越虚弱,音姬可以随意抵挡的伤害,在他体内肆虐,剥夺他的生机,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死神已经对他下了通告。在这海天一线的无人之所,没有人可以救他。
“你在想什么?”音姬的声音无比的温柔,或许是环境太过于安静了吧,她自己也没觉察出任何的不协调,只有海水轻荡的海面上,她的声音异常空灵。
“在想家。”寒秋吃力地坐起来,他随意答道,略微想了想,他补充道,“与其说在想家,不如这一刻觉得自己就在家里。”
过了雾霭,星月沉沉,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这两个人,音姬看着他,听着他讲话。她很小就对寒秋有印象,那个时期,她父亲的身影都难以分辨的时候,把她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是零雪,一个完美的人,然而这样完美的人却爱着一个和废物没有任何区别的寒秋,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渎神的罪恶,所以她一直对寒秋不假颜色,即便是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对自己如同亲人一样,她也无法释怀。近十年过去了,寒秋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心态却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她心里那个呆板而又无用的寒秋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但是寒秋就要死了,为了救她。
“我以前挺讨厌你的。”她说。
“瞎子都看得出来。”寒秋轻声回道。
“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是吗?”寒秋微微一笑。
“就是这种笑容。”音姬指着寒秋,歪着头笑道,“你知不知道这让我会更加觉得讨厌你?”
“额。”寒秋尴尬地收起笑容,他倒是不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批评,但是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应该表现得像我们一样,或者一个和你真正有关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始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音姬收回目光,她纤细的双脚在水波中飘荡,有一种奇异的美感,让寒秋不得不收回视线。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事情。”寒秋答道。
“你知道吗?”音姬问道。
“多少知道一点,毕竟那个时候你也是指着我的脸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寒秋下意识地笑了笑,随即又意识到了这一点,收起了笑容。
“对啊,你不可能不知道,在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配不上零雪的人的时候,在你的天赋
鉴定报告出来的时候,在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的时候,你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但是除了笑容,你别无所有。”
远方的夜色沁入寒秋的眼眸,他细声答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很感谢。”
“是值得感谢的事吗?”音姬抬高了音调,似乎在斥责,但是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在我经历了和你类似的事情,却不得不下意识露出相同的笑容的时候,在我不得不体验那种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接受结果的时候,我想到的会是感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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