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连城说不清是手背或是身上的伤痛还是心中那点道不明的揪痛更多,婉琴抬头时便对上了那双露出的复杂极致的眼眸,沉沉澈澈,反反复复,如日月升腾不休,似忧伤,似恍然,似痛苦,似绝望。
风连城在地牢里本就受了重伤,此时身体痛得微微弓起,魏青一看就道不好,再管不上其他,扶着他就要撤,却见他仍抓着那女子的手腕像是入了执念。魏青心中暗恨,“连城!”
风连城惊醒,于此同时婉琴将他挣脱,向着季抚大营的方向跑去。
“阿喜。”眼中数不尽的情绪渐褪,只余破碎的声音如鲠在喉。简单的两个字,果然让婉琴站定,随后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像是傻了般怔怔看着他。
此时挑破身份,便是要留住她,自然再无瞒她的必要,风连城将脸上蒙着的布揭开,露出那张恍如隔世的脸。
“栉风沐雨不须归,总是离人泪,我叫风离。”
婉琴抑制不住地向他走去,“阿离,你没死?”
风离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目光闪烁,沉重地点头,“是,我没死。”
走到昏死过去的言玉身旁,婉琴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逐一从昏死的言玉,脸色泛青欲言又止的魏青,以及风离身上扫过,下了决断,“你是镇南王手下的人?”
既到这一步,自然也无瞒她的必要,风离坦言道,“汀水阁风连城,见过承国长公主殿下。”
汀水阁?!
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若非这些江湖势力的加入,承国的江山如何会败亡的那么快!
婉琴睁大眼看着他,他既然活着,那青城山上埋骨的人又是谁?
她备酒相陪,相拥入眠的那块墓碑里埋得又是谁?
女子漆黑的眼珠子泛着冷色,咬紧牙关,“你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所以从头到尾是你都是一场骗局?”
风离坦然回答,“是。”
女子按着起伏的胸口,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刚才拼命想掩藏身份,这会又自暴身份,是指望我不引来追兵,放过你们?”
风离平静得回答,“是。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她朝着风离和魏青看去,风离仍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可除了昏迷的言玉,哪里还有魏青的半点影子?无形的钝痛将卑微的情感抽离,婉琴捂着发紧的胸口。
“风离,你好啊,你真是好的很,就连我们之间最后那点岌岌可危的感情,你都要利用个干净!我夏婉琴何德何能,招惹了你这般的大人物!”
骤然想起她的身份,身为皇家的公主,即使这么个身份也有的是利用的价值。婉琴冷嗤,“所以我现在要是大声喊人,你会杀了我立即跑,还是抓了我继续当人质?”
风连城眸中隐有痛意,“我不会杀你。”
婉琴冷笑,“哦?那你要束手就擒?重新回那座地牢里去?”
错过这次逃脱,若是重回地牢,大概这辈子都走不了了,他要是死了,以魏青的性子,大概会内疚致死。还有阿苏,大业未成,那般坏脾气又讨人嫌的性子,没了他,汀水阁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风连城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他果然还不能死。他这双手注定要沾满了罪孽,所行之事注定卑鄙无耻,至少就不要把在光明之路上行走的人再拖下地狱了吧。
既然如此,不妨就让她更恨他一些吧。
风连城握紧刀,淡漠地说道,“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放你逃走。扣你为质。季抚自然会放我走。”
“果然如此么…”婉琴转过身不想再去看他,睁大眼抬头望天,仿佛最后一点执念也消散了般,只剩下满腔空荡荡的疲惫。
“算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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