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蛙叫的郊野,苏厌厌蹲在一口井边,给自己打水洗脸,清凉的井水让仍心有惊惧的苏厌厌彻底平静下来,深吸口气去望几步之外,正安静等候着自己的一尘。
一尘感觉到她的视线,向她这边转过来,然戴着帷帽,并不能看清他的目光,可就凭这样,也令苏厌厌仓皇闪避,又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捧水才鼓起勇气走回去。
他领着苏厌厌走向不远处的一座矮山,远远地,苏厌厌看到山脚下有三五座坟包,每座坟包前面都跪坐着三两个人,发出或低或高的哭声。
随一尘慢慢向那处走近,苏厌厌发觉这些坟包都是新垒的,四周洒满崭新的纸钱,而且这些哭坟烧纸的人衣衫无不褴褛破旧……
苏厌厌心一跳,这些人,不就是中午在街上被无情鞭打的乞丐吗?
乞丐们发觉一尘到来,纷纷走过来朝一尘跪拜叩谢,涕泗横流地谢谢活菩萨帮他们安顿亲人后事,又给他们寻到合适的活儿,终于可以不做乞丐,生活终于有了点儿盼头,下辈子定给菩萨做牛做马云云。
苏厌厌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喉咙舌尖泛起阵阵苦涩,缓缓弯下身蹲到地上,任无地自容的眼泪夺眶而出。
一尘缓步走过来,犹豫了一下,掏出胸口的帕子,轻轻放入了她的手中。苏厌厌握着柔软还带着些一尘体温的帕子,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带着浓浓鼻音泣道:“对不起,师父,末学错了……”
一尘取下帷帽,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苏厌厌的眼泪如决堤一般落下:“我实在愚昧,不该只看事情的表面,自以为是地猜度您……我现在才明白,做善事并不是只管给就好了……您才是真正行善,真正的菩萨心肠……师父,您狠狠骂我吧!因我的天真差点把好事做成坏事,我实在没脸面对您……”
看着这张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一尘神情始终温柔而平静,待她慢慢平静下来,才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你的发心是好的,只是涉世未深,不明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日后若做善事须记得:救急不救穷,帮困不帮懒。”
在微弱的光线下,苏厌厌认真地看了又看这行字,顿时明白其中意思:“我明白了,师父意思是救急帮困对方会感谢你的雪中送炭,而救穷帮懒只会引起人的贪得无厌,认为别人的帮助是理所应当,而不去解决问题的根本。”
一尘赞许一笑,手不由自主伸向眼前这张还挂着泪痕的小脸,意识到自己的意图,暗暗一怔,与此同时,伸出的手瞬间改了方向,变成指了指她手中的帕子,示意她快擦擦眼泪。
苏厌厌摇摇头,将帕子恭敬地捧回给他:“不用了,师父的帕子怎能弄脏了,我、我人糙,用袖子擦一下便好!”
一尘神色一沉,显然不喜欢她拒绝自己的好意,可还没来得及批评她,她就硬把帕子塞进了他手中。为防他再递回来,那两只又小又软的手还顺势将他的手按下去不许他拒绝:“快收好。”
一尘无法,只能看着苏厌厌拉着袖子朝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您看!”一张傻兮兮、亮晶晶的笑脸呈现在他面前。
回的路上,一尘告诉苏厌厌,这个天华镇几年前是非常繁荣的小镇,可自征兵开始,镇里年轻力壮的都被征走了,留下的要么是躲过征兵的富家人,要么是老幼病残的,渐渐地,百姓们失去生活来源,苛捐杂税之下,民不聊生,乞丐遍地。而这种情况,已慢慢蔓延至整个北翰,无数百姓如今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苏厌厌一边听,一边保持着傻兮兮眼亮亮的模样,不停围着一尘问这问那,聒噪地不像话,若给她一根尾巴,定摇地比小狗还欢。
次日清晨,他们按计划准备离开天华镇,启程前,一尘如约带苏厌厌到面馆品尝天华有名的大碗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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