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那个、那个孽子,她、她死了?”王高贤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之前挺直的腰板一下子佝偻了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泄,“怎么会呢?她这些年,连场大病都没生过……”
“……在我的记忆里,兄长总是大病小病不断,你……居然一次都不知道吗?”
王熙之红着眼睛,却倔强地不肯低头,瞪视着王高贤:“你从来不关心兄长的身体,肆意支使、刑责;你不在乎兄长是不是处事艰难,尽己所能地刁难他;我听说兄长没有加冠礼,只是婚后默认正冠……他是你的长子啊!”
王熙之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溢出的泪水抖落,愤然道,“你不爱他,你恨他,他于你不是爱子,而是仇人。你既然不肯爱他,当初又何苦将他生下来!既然生下来了,又为什么不去好好爱他!你不配,不配做一个父亲!”
“啪!”一个耳光,二人都愣住了,王熙之眨了眨眼睛,泪水忍不住涌出,他竟然觉得委屈。
这让他有几分失措,他此时,应该为兄长鸣不平啊!
可是,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王高贤一直宠着他纵着他,虽然对兄长肆意虐打,但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脸色,此时居然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种委屈甚至盖过了为兄长不平的愤然,可是,这是他的父亲第一次对他冷脸以对啊。
“谁都可以说我不配做父亲,你不可以。”王高贤已经恢复了威严的神情,他佝偻着腰,严肃地看着王熙之,“我对她不好,但我可曾对不起过你一丝半点?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血脉的延续,我从来从来,想的都是把一切都留给你。”
王熙之一愣,唯一的儿子?那兄长他?
王高贤对着他点了点头,道:“如今你才是王家家主,此事告诉你也无妨,跟我来书房吧。”
书房里,二人相对而坐,却半响无言。直到王熙之忍不住要开口发问,王高贤才开了口。
“王远之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她是我的……长女。”
一句话,在王熙之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长女?原来长兄,竟然是长姊吗?可是,女儿那种娇滴滴的生物,王高贤居然这样养?动辄打骂,重刑加身,肆意刁难……怎么想的?
他觉得非常非常没有真实感,兄长……是个女子?
“她的孕育,让当时即将分崩离析的王家得以暂时的苟延残喘下去。当得知她竟是个女郎时,我和你母亲,都是极度失望的。当时我本已做好换子的准备了,然而准备好的几个孕妇小儿又接连出现意外,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将之充作郎君。”
王熙之的内心很乱。
他和兄长的感情是切实的,兄长是他的榜样,是他的信仰,是他的领航者,是他的指路明灯,于他而言,兄长是他努力的方向,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是永远会保护他的人,他受到任何委屈都可以去哭诉,遇到任何难题都可以去求助。
但姊姊是什么样的呢?
在王熙之遥远的想象里,姐姐应该是柔弱的,无能的,会故作坚强但却暗中垂泪的。姐姐是个女人,是个生来就需要依附男人而存在的附属品,是需要他撑腰的存在。
但是兄长那么强大的男人怎么会是女子呢?
“女郎生性娇柔,但我王家但想续存,就绝不能有个娇柔的嗣子,因而自幼我就不允许她犯一点点错误。”
如果兄长是女子,如果兄长是女子……
王高贤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那么兄长确实是女子。那么兄长平日里的强大都是被逼无奈下的故作坚强吧?
兄长真的是太苦了!强迫自己抛头露面,没有丈夫可以依靠,以女子之身勉力支持家族的门面,悉心抚养自己,直到自己终于长大后却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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