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国柱。

    一个精壮的直隶汉子，披头散发，浑身血污。

    无论押解的士兵如何推搡，他都不肯跪下，直到士兵用枪托朝着他的膝盖狠狠地来了一下，才将他打倒跪下。

    他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却是个汉子。

    这是张子云手中最后一个重要俘虏了，其余的闻香教乱军的传头也好，圣使也好，军官也好，都被他下令处决了。

    来来回回一晚上的功夫，已经有一百多人被处决了，他们或是颤抖着受死，或是至死不服。

    罗国柱，并非是闻香教徒，他本来只是河间府的一个卫所里的队长。

    从他走进来之后，张子云的祖宗十八代已经被他问候了个遍，张子云却只是翻看着从其他人那里审问来的情报。

    他当兵的时候一直是卫所里的老实人，结了婚，有了三个子女，家里还有几亩薄田。

    去岁冬天的时候，罗国柱奉调去了辽东，隶属在东路军马林所部，马林被努尔哈赤击溃之后，他跟着溃军侥幸逃了回来，后来辽东记功的时候因为他在战场上夺得一副建奴盔甲而记功，他便跟随着所部回到乡里，可等他回到家之后，却已经家破人亡，他四处打听，说是卫所的一位百户抢占了他的家田，用作种桑，他的妻子敌不过那些抢屋子的贼人，屋子和田地都被抢去，那些贼人还不肯罢休，抢走了他的长女，几天之后，他的妻子便在林子里发现了女儿赤裸的尸体，他的妻子抵受不住这样的遭遇，发了癫狂，便在树林中自缢了，只余下一个幼子幼女被同卫所的人收养着，幼子因为年幼，冻病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儿。

    罗国柱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便卖掉了从战场上夺下的建奴盔甲，收葬了自己的妻子儿女，接着便在当天晚上潜入了那个百户的家中，把百户家里十几口杀得干干净净，还将那百户雇佣的贼人也都一一杀掉，将他们的首级挂在了卫所校场之上，之后便潜逃去往石佛口，成为闻香教的一员。

    闻香教起兵之后，他作战非常骁勇，在战场上从不惜命，而且极为冷酷无情，对于普通士兵他还有可能放过，但是只要是朝廷官员，一律剥皮抽筋，极尽折磨之事，然后砍去四肢，将之灌入缸中，用酒水浇灌，直到那些官员鲜血流干，受尽痛苦折磨而死。

    读到此处，张子云不免心里凉透，他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那罗国柱的眼睛中迸发的是一种仇恨与可怖。

    罗国柱就像是被捆住四肢的野兽，使劲翻滚挣扎着，他看着张子云，看得出来，即使被捆住了，他依然想要砍下张子云的头颅。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会被另外一些人逼成野兽，尤其是在乱世，总会如此。

    所以圣人才说，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做过，过犹不及。

    “你有什么遗言吗？”张子云看着罗国柱，淡淡地道。

    “恨不能杀尽天下狗官！”罗国柱啐了一口，满嘴牙齿已经咬碎，鲜血满地，“我宁愿化为厉鬼，将你们这些狗官的性命都夺去，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连带着你们的妻子儿女，也将永世如此。”

    “你这个混蛋，”一旁的近卫队长冯镇再也按捺不住，上去便甩了他一个巴掌，那罗国柱也是硬气，骂不绝口。

    “狗官是杀不完的，”张子云淡淡地看着他，“那些你杀了的官员多数都是尽忠职守，至死不敢忘却使命的官员，倒是你说的那些狗官，多数都在你围城的时候早就逃之夭夭了，就算是你杀了一个，还有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恶人。”

    “那就见一个杀一个，你们这些狗官，早晚必受天谴，早晚必会死绝。我罗国柱就会在阴间等着，等着一个个地把你们剥皮抽筋！”

    张子云只觉得浑身疲倦，他将手一举，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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