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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榷酤之法乃大宋永式,若要做酿酒酤酒的营生,须获得官家许可。
    贩酒,只消扑买经营、依律纳税。
    酿酒,却要仰仗于朝廷。
    酒榷课利乃本国机要,各地规定庞杂,不一而足。只是要做这酿酒生意,每三年参与买扑、博得资格是少不了的。此外又有数重关卡,一在于酒曲,二在于坊场,归根究底,均属户部左曹管辖。
    这主理之人,历来姓沈。
    若干税务,又有酒务监官,以往常由地方官首兼任。自先太后驾崩以来,酒务监官要么是台州出身,与沈家同乡,要么,便是沈氏嫡系之人的门生;若没有拜过这道山门,不出两年,必遭调任。
    一监一管,这榷酤之事,便牢牢掌握在皇后同胞手中。姜满知道有一位女子在临安主事,却不想就是她。
    “说来我还不知娘子称呼。”沈问似乎并不介怀,半盏茶放回案上,又看向姜满,“你的父兄,平常如何唤你?”
    姜满哪里被人这样问过,只道:“回沈女史的话,妾身只得了个贱名,不足一提。”
    沈问看了她一会儿,似有深意。姜满双足微颤,仍未开口。
    这当真是个轻狂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受人所托前来打听的媒人,也不敢贸然问这样的问题,她便是皇后侄辈、位高权重,难道就能如此折辱深闺吗?
    “可有小字?”沈问不依不饶。
    姜满知道自己已不能不去回答,细声道:“原也是有的。”
    去年及笄以后,她爹便着手拟定小字之事,原本哥哥也起了四五个,作父亲的既有意,长兄也不能僭越。秋天时,从平江来了信,小字已起好了。姜满虽有期盼,只按捺着,迟迟未将信函打开。
    原本她是打算留到过年时,与兄长一道揭晓的。
    “怎么,”沈问眼神微微一动,“这也说不得?”
    姜满福着身:“妾身不敢。小字是先考所拟,封于信中,妾身也还不知道。如今信就在案上,还请女史移步……”
    沈问已从文书罗列处取了信函来:“是这个?”
    姜满心中一紧,低着头:“正是。”
    耳边迟迟未传来拆封的声音,姜满双眼悄悄往上抬,书信已递到她面前了。
    四目相对,沈问的视线轻轻点在她的眼中。
    姜满接过来,到底拆了封函。
    姜饶字迹豪放,有如龙跃。再度见到如此张弛有度的行书,姜满更不敢信,她与父亲已阴阳相隔。
    “消酒。”姜满顿了顿,“妾身小字消酒。”
    “姜消酒。”沈问思索片刻,略带了笑意,“乃父也是个妙人,身为酒商,却给独女起了如此小字。”
    “妾身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如今在外地考学。”
    沈问略点点头,起身虚扶了姜满,忽道:“你这衣裳倒是爱雪,外衫全湿了,也不说换一件。脱下来烤一会儿吧。”
    此言何其唐突!
    姜满一怒,虽站直了,复又敛衽,弯了膝道:“妾身到底也是良家,身戴重孝,不敢除服,更没有在外人面前更衣的道理。还望沈女史慎言!”
    沈问眉眼一抬:“好个良家闺女,怎么,竟是我冲撞了吗?”
    “妾身不敢。”
    “不敢?”她忽地靠近一步,几乎逼到了姜满眼前,“你不是已经做了你不敢的事?”
    姜满连退两步:“妾身辜负了女史好意,特此请罪。”
    一间静室,唯闻炭火哔啵作响。
    沈问静默良久,淡淡一声:“不必。”
    她那蕉红裙摆艳得刺目,长衫销金,华贵非常。姜满一身粗麻,竟无从怪罪她的目无礼法。
    她又如何怪罪?人家身居高位,解了今日之围,又是姜家的债主,难道她还能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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