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尘阁果然有本事。到傍晚时分,白瑾瑜已经坐进了一架精致的小车,旁人毫无察觉。名义上是大理使节团随行车辆,即将跟随朝贺的大理王爷一道,进宫祝贺大汉国国王新纳后妃。
“大宴是晚上戌时开始。”燕九站在小窗边,低声告诉白瑾瑜,“宴会地方是在万岁门内的,距离寝宫还隔着几个大殿。你就在这里,车停后,想办法进寝宫。我第一次进大汉国王宫,不知道路,帮不了你。”
白瑾瑜默默听完燕九的介绍,默不作声地打量了着他。隔着薄薄的竹帘,燕九似乎察觉到什么,道:“你在怀疑我?”
“怀疑你?不,我只是怀疑这一切。”白瑾瑜微微地叹息,“人生在世,但求心安。白某只不过一条命,能走多远,能走哪里,看老天。”
燕九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不多时,外面一阵阵嘈杂,在不知出处的吆喝声和鞭响声中,车辆依次起步,咕噜咕噜地往前进。白瑾瑜用的是绝顶金疮药,全身那么多伤痕,此刻已感觉不到明显的痛楚。此刻,风雨再次大作,小车四角的铃铛吹得铃铛乱响,不少雨丝挤进细密的竹帘,润湿窗沿的竹席。白瑾瑜只做不知,躺在车里,双手枕着头,一点一滴地积攒力气。
白瑾瑜离开车厢的时候,早已换做另个模样。车里有大汉国禁军的衣裳,不用想,肯定是燕九准备的。白瑾瑜禁不住想,尽尘阁到底是什么来头,与大理皇室有什么干系?
风雨交织,夜色如墨,顺着红墙根全是精致华美的小车,整齐停放。一墙之隔,悠悠荡荡飘着笙歌鼓乐,隐约听着万岁声,或者谄媚的笑声。白瑾瑜左右看了一圈,无人留意到这边,拢了拢衣领,闷头往北边溜去。
前朝后寝,左祖右社,后宫定在北边,刘锦弦也在北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里。白瑾瑜窜上墙头,不出意料地看到灯火通明的宫殿,隔着的人头也不算多,就几百来个吧。
正欲再走进些,身后的风声忽而一紧,仿佛是有人暗中接近了他。琉璃瓦上本已湿滑头顶,再这么一下突袭,白瑾瑜身子一晃,直接坠落。青石地迎面撞来,白瑾瑜差点疼得叫唤出声。
下一刻,来人的声音悄然响起:“别做声。”
丁卯!
如果说他乡遇故知算得上人生四大幸事,白瑾瑜觉着危急时刻遇同伴也算得上人生第五大幸事。被拖着到了一个角落上,丁卯才压低嗓门问:“你怎么……”
“怎么没死?大概阎王爷嫌弃白某惹是生非,又放回来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白瑾瑜扭了扭手腕脖颈,摔得不重,但身上有几处伤崩开了,有些撕裂的疼。
丁卯道:“救公主,但是我混不进去。”言语中有几丝焦急无奈。
说话间又有一队禁军踏着步子走来,皮靴踩在青石上,步伐整齐沉重。两人瞬间噤声,缩在角落的大水缸后,任凭风雨拍打身躯。听得步伐已经远去,丁卯才舒了一口气,转头问:“你要怎么做?”
这也是白瑾瑜头痛的地方。不远处的宫殿定是刘锦弦所在之处,但是,别说人,连多余的鸟都飞不进去。这可不是在殇王府,他们也只剩下两个人。乙丑丙寅已死,戊辰不知下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缩在宫墙一角,如同废人一般。白瑾瑜忽然开口:“乙丑死的时候,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耿耿于怀,丁卯全身上下没有伤痕,除了油布遮住的后背,衣裳没一处是干的。特别是丁卯的手势,握成拳,只有大拇指立着。拳头紧得,白瑾瑜根本没办法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黑夜中看不清丁卯脸色,他似乎微微有些迟疑,才开口:“这个手势,指的是甲子。”
“甲子?”白瑾瑜反问一声,“甲子已经死了,我亲手埋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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