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几个相对容易的要救,轮到那小女孩已经过去一天多了,我隔一段时间就去和她喊话。有次我跑得急,到她那时气喘不过来,她还安慰我,说:“我没事,叔叔,你不要着急。”我为了鼓舞她,就唱歌给她听,唱信天游,她听了就咯咯地笑。我们那些兄弟累得不行,喘口气的时候就轮流去她那唱歌。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明显变得虚弱,声音越来越小。我跟她说如果觉得说话累就少说话。我们叫她,她拿矿泉水瓶子敲敲楼板就行了。
“救援进行了差不多一天,难度太大,几乎一栋楼都压在小女孩上边。我们不断喊她,她好像说不出话了,但还可以敲瓶子,可是敲瓶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就怎么喊都听不到了。我们发了疯地搬,挖,可是把小女孩挖出来时,她还是没气了。她只有十来岁,抱着好轻。她手上抓着个矿泉水瓶,抓得紧紧地,脸上还带着微笑。我一下就软在那了。几十个兄弟都哭了,嚎得跟狼似的。
“我现在一睡觉就梦见她,梦见她喊叔叔,叫我别急。我说你咋就不能再等会呢?她说妈妈叫她回家了。我一敲这鼓,耳边就响起她在地下敲矿泉水瓶的声音,我怎么就没能救得了她呢?”
苏耶断断续续地说完,早就泪流满面。我们安慰着他,心情也无比沉重。
等到苏耶情绪平复了,我们才重新开始排练。
当音乐响起时,我脑海里飘来飘去的还是灾区的一切,还有苏耶说的那个小女孩。我仿佛看到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是没有被地震摧毁的熟悉家园,绿树成荫,鲜花怒放,路边成排的农居,家家炊烟四起。小女孩一边走,一边用矿泉水瓶敲着农舍的墙,就着“空、空”的声音,嘴里哼着歌曲。我就跟在她后面,和她一起哼唱。对,就是这旋律!
我踉踉跄跄地扑到舞台边,抓起谱架上的稿纸开始乱划,乐符从脑海里汩汩流出,倾泻到稿纸上,那是小女孩的歌声,那是生命的不屈……当我划完最后一个音符时,已经没一丝力气了。我轻轻地躺到排练室的地板上,我看见小女孩回过头来挥了挥手,然后绽放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笑容如花瓣般散开,她就在漫天花瓣中消失了……
王爽很快把谱子整理出来。大家都对这次灾难刻骨铭心,因此在随后的排练中,每个人都融入了自己的感触,作品便愈加饱满。这次音乐会丽妮那边准备充分,还特邀了交响乐团,我们叫丽妮把乐团请过来,讲了这首作品的由来,希望他们一起演绎,他们痛快的答应了。
22
音乐会那天丽妮华服盛装,临上台时口中念念有词,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艺术生命的重要一刻。我走过去,轻轻地在她耳边简短地讲诉了那个遇难小女孩的故事,然后说:“她死前带着微笑。她都不怕,你怕什么?”她闭上眼睛定了会神,然后睁开眼,微笑着说:“谢谢你,许迟!”
作为一场体制内举办的演出,开演前照旧有好几个领导上去发言,他们不约而同表达了对灾难的悲痛心情,并号召大家踊跃捐款,尤其是坐在前排的那些特邀企业家。明事理的企业家们深知今天请他们来是什么意思,见风使舵地慷慨解囊,纷纷举牌报出巨额捐赠款项。
我们的演出放在了一开始,全场灯光温和,交响乐团指挥手中的指挥棒轻挥,弦乐悠然响起。舞台的巨大led背景墙开始播放地震前四川秀美河山和安逸乡村景色。王爽的钢琴跳跃而出,带着朴实的喜悦,背景上闪现出川中人民安居乐业的惬意。老人在下棋喝茶,男人在工作劳动,女人在做饭洗衣,小孩在念书玩耍,苏耶的打击乐轻快地穿梭着,带着稳定而幸福的律动。王爽的钢琴声渐弱,弦乐开始越奏越急,充满着不详的预兆。苏耶的打击乐声也变得焦虑不安。突然背景黑了下去,灯光全灭。屏幕上跳出一个计时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