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愚让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两个下人随身侍候,又吩咐后厨重开灶火备宴,自行引着沈望舒与李曦和至正堂叙话。苏九思心灵性敏,料定今夜必有一出好戏,哪甘错过,缠着爷爷久久不肯离去,兼且沈、李二人对此子颇为喜爱,亦不愿让他离身,苏愚无奈,只好叫孙儿一起作陪。
四人相继落座,不几时,各色佳肴鱼贯而上。两兄弟乃苏家常客,后厨对其喜好自是了如指掌,不用苏愚吩咐,便已备下一桌极合二人口味的酒菜,其中不乏沈望舒日思夜想的桂花糕。
隆冬之际,万物凋零,桂树尚且枯败,又何来桂花?这盘青湛湛宛如翡翠的桂花糕,不免令沈望舒倍感讶然。
苏愚见他对着一盘桂花糕愣神,捋髯笑道:“今年仲夏,我在院中的桂树上取下一株小枝,栽于盆内,置屋中悉心照料半载。这烹制糕点的几瓣桂花,便是那小枝所开。它长于香炉峰下,想来也是沾了皇甫仙君的几分灵气,知道望舒你喜食桂花糕,才于这几日二度花开啊!”
沈望舒闻言,心头顿起一股暖意,他又怎会不知,这哪里是什么桂枝显灵,分明是苏愚在变着法的疼他,随即拱手敬道:“苏大叔,您待望舒若子,望舒也当终身视您如父。好!为此桂花糕,当浮一大白!”忽将手边的酒盅端起,一饮而尽。
李曦和生怕他贪杯牛饮,忙把一旁的酒壶摁住,“师弟,你三日水米未进,饭要多吃,这酒……就不要喝了。一者伤身,二者误事,那白衣女子的身份未明,你此刻纵酒,一会儿哪还有气力御敌?”
“小弟喝一分酒,便长一分的气力,喝十分酒,便长十分的气力。事到临头,又有何所忧?师父不是常说,大丈夫随性使然,万事方能从心所欲。何况今日有师兄在此,怕是轮不到我出手,那‘女鬼’早已倒下了。”沈望舒嬉皮笑脸地把李曦和手中酒壶夺下,复又自斟自饮起来。李曦和比沈望舒年长许多,对师弟难免有些骄宠,若非如此,天下又有几人能从他手中夺物?
苏愚眼见这兄弟二人已从当年懵懂无知的黄口少雏,成长为今日的不世英杰,深感大慰,亦对此番劫难再无惧意。沈望舒至情至性,豪放洒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李曦和气度恢弘,威严中正,言行缜密又不失魄力。当即感叹,皇甫仙君授此二徒,于己幸甚,于人幸甚,于武林幸甚,于苏家幸甚。
他尽饮杯中酒,缓缓开言:“二位贤侄于半年前各赴南北,惩恶扬善之事,我已闻知,想来最晚腊月必归。本以为你们兄弟会直接回山探望皇甫仙君与夫人,不料却机缘巧合,先奔舍下而来。”
沈望舒一边为苏愚斟酒布菜,一边问道:“您何以料定我与师兄这几日当归?”
“哈哈,苏愚并非无心之人。若我所记不错,明日便是仙君他老人家的七十寿辰。你们就是有天大的事,又岂能不归?”苏愚似笑非笑,一脸神秘,仿佛皇甫青云的生辰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
皇甫青云其人,有许多古怪性情,其中之一就是从不做寿。曾笑称,地府阎君手中的生死簿,记载着芸芸众生的寿数,若年年做寿,无异于岁岁提醒阎君,自己何时去地府报道。反之,生辰之日若能一切如常,则天地亦不知此人年岁几何,寿尽之时,地府也就不会前来拿人。
初始,大家本以为这不过是皇甫青云的自谦之辞,况且此乃武林第一高人的寿诞,若是不去,岂非于礼有失?遂年年岁岁,拜寿之人依旧络绎不绝。可皇甫青云却说一不二,不收礼、不做寿,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然而来者皆是客,无不安排在香炉峰小住,一日三餐,好生款待,游山赏景,照应周详。
这些江湖英雄一向最讲脸面,自己本来是上山拜寿,可几日之后,拿了多少寿礼来,带回多少寿礼去,非但没能给皇甫青云添喜增寿,反倒白白吃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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